web中國茶詩賞析
詩以言情,以明志。我國文學源遠流長,對於「茶」此一文人雅好飲品著述不少,其寫作手法大抵可歸為兩種:一、由具體的形象寫茶,包含茶田之美、茶農之勞、茶葉之秀、茶器之精等。二、由抽象意念寫茶,主為作者的自我道德期許,或兼懷昔日同飲茶之故人。以下,本人將擇數首唐宋詠茶名詩作賞析及討論,試圖由中國文學鍾情於茶之斷簡殘篇,想像茶與中國文人如何相互輝映,在我們的文化遺產裡留下悠悠的芬芳,與悠悠的真情。另,限於個人能力,對於文中摘錄詩作之句讀、考證皆付之闕如,若文字上與其他版本有相違之處,只有「存而不論」了。這固然遺憾,但我們對於認識中國文學中的茶的熱忱,相信是能對它產生彌補作用的。 唐代盧仝以茶詩傳世,是世界上最早提出「茶道」的愛茶詩人。他一生寫作與茶相關的詩、賦、文等數量已不可考,但流傳迄今者,以他早年的〈皎然飲茶歌誚崔石使君〉,和晚歲所作〈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〉最為後世稱道。茲錄兩詩於下:越人遺我剡溪茗,採得金芽爨金鼎,素瓷雪色飄沫香,何似諸仙瓊蕊槳,一飲滌昏寐,情思爽朗滿天地。再飲清我神,忽如飛雨灑輕塵。三飲便得道,何須苦心破煩惱。此物清高世莫知,世人飲酒徒自欺,好看畢卓甕間夜,笑向陶潛籬下時。崔候啜之意不已,狂歌一曲驚人耳。孰知茶道全爾真,唯有丹丘得如此。日高丈五睡正濃,軍將打門驚周公。口云諫議送書信,白絹斜封三道印。開緘宛見諫議面,手閱月團三百片。聞道新年入山裡,蟄蟲驚動春風起,天子須嘗陽羨茶,百草不敢先開花。仁風暗結珠琲蕾,先春抽出黃金芽,摘鮮焙芳旋封裡,至精至好且不奢。至尊之餘合王公,何事便到山人家,柴門反關無俗客,紗帽籠頭自煎喫。碧雲引風吹不斷,白花浮光凝碗面。一碗喉吻潤。兩碗孤悶。三碗搜枯腸,惟有文字五千卷。四碗發輕汗,平生不平事,盡向毛孔散。五碗肌骨清。六碗通仙靈。七碗喫不得,惟覺兩腋習習輕風生。蓬萊山在何處?玉川子乘此清風欲歸去。山上群仙司下土,地位清高隔風雨,安得知百萬億蒼生命?墮在巔崖受辛苦,便從諫議問蒼生,到頭還得蘇息否。以上兩詩相隔六七十年,由詩中可見詩人境界之拓展,亦可由後詩感受到詩人將一己飲茶之快意延伸到飛天成仙,體恤蒼生的仁心。第一首詩先寫茶葉生長的外在環境,繼之以素瓷茶杯及一抹仙香鋪陳場景,茶未飲、已猶醉!詩人言第一飲「滌昏寐」,第二飲「清我神」,第三飲「便得道」,此三者由淺入深,由消極的去除俗念,到積極的銳利精神,再到悟得真道,層次井然,不僅以靈活的比喻寫出茶對於世人的醍醐之效,實際上也間接的表達了作為一個文人的終身理想,尤其是詩人訴諸畢卓、陶潛的隱世傳奇,更明顯呈現其自清自許的心蹟。最後兩句是對崔氏的讚美語,今人觀之便罷。第二首詩不僅較前詩更富戲劇效果,甚至以茶入七碗的種種反應寫其神效,幾乎像是一帖魔咒了。羅斯福路上有一家名為「肌骨清」的茶餐廳,就是把這首詩裡的七碗茶效應寫在門上,以是,筆者讀來倍覺親切,哈哈大笑。詩一開始是寫好茶之士接到同好的通風報信,急忙趁春茶滋味最佳之時入山,經過一片繁花似錦的山林,拜訪一戶山中不俗的人家,如同領受莫大的榮幸一般,接過一杯精心焙煎的茶,然後「不飲則已,一飲驚人」,一連七碗,乃至兩腋清風習習生,飛于天,成乎仙,但不能忘卻俗世眾生之苦,正是王國維「偶開天眼覷紅塵,可憐身是眼中人」的仁心,亦是中西文人千古不已的天問。綜觀兩詩,可以看見詩人寫茶的手法是素樸的,心意是誠摯的。詩中文字淺白,且層層遞進的結構易於記誦,這些都有助它們流傳久遠,不僅為愛茶者所共詠,亦為非愛茶者所共賞。初唐詩人劉禹錫以〈陋室銘〉聞名於世,其中有名句「山不在高,有仙則名;水不在深,有龍則靈」。其中雖未點出「茶」,但茶生在山中、入於清水,詩人對其亦曾有頌詠之作,茲錄〈西山蘭若試茶歌〉如下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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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-07-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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